读我祖父的回忆录时,我把重庆女子韩念痕想象成这样:艳丽、性感、厉害,假如她上了名牌大学,就可以是个被达官贵人娶走的校花,但她没有那样的家境容她和名牌大学结缘。手机端因此我祖父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一个直觉,觉得她长着长着会长成一个不甚高贵的美妇人。

我祖父跟韩念痕是在1940年认识的。他和她不知是谁先看上谁的,在社交场合里很快就敏感到对方的在场了。焉识的大学第二次搬迁,终于在重庆北边的煤矿区落了脚。矿区到重庆的交通不太方便,因此他参加的第一次社交活动和第二次之间相隔了三个多月。然而他一入场就感觉到这位密斯韩的在场。第一次他从签到名册上留心到她的名字,心里猜想,它该属于男人还是女人。他看到它属于一个女人――一个年轻女人时,心居然乱蹦了几下。第二次再见到韩念痕,她对他笑了一下。一个很好看的重庆女人――重庆女人在一个天生浪子的眼里都是好看的。年轻的重庆女人明明知道自己的笑是惹事的。焉识也笑了笑:想看看能和她惹出什么事来。后来他知道,搬迁到内地的政府部门一律不雇佣当地人,或许是教育部需要一个跟当地人打交道的漂亮女使节,才为韩念痕开了个先例。

上一年日本人的两栖部队在广东的北海登陆后,重庆的所有供应都断了。因为从撤退后,运输供给是靠新铺的广西-河内的铁路,日本人把这条铁路一毁,重庆的嗓子眼就给扎上了。先穷下来的是大学的教授和学生。因此焉识学校的人轮流到重庆去跟政府申请低价粮食,教学经费。两次都是为系里追讨经费时碰上教育部的周末联欢会,在办公室很难见到的几个官员都会在联欢会上出现,因此焉识只得去联欢。

联欢会总是有舞会的,焉识却不怎么会跳舞。他看见念痕给别人邀请了一次又一次。她跳得也不太好,上下身脱节,上身跟舞伴是一伙,旗袍包着屁股是一个独立体,腿和脚又是一伙儿。他终于吃不消她的舞艺,走到外面去了。他到重庆都会在教育部的客房住一夜,这时他犹豫是不是就回客房去读书,但又觉得有件事悬而未决。这时他听见高跟鞋的跟从舞厅一路响出来。

“陆先生,我以为你走了呢!”念痕对着他的背影说。

“是想走了。”

“我也想回家了。”

“不跳了?”

“不跳了。跳都把你跳跑了!”她笑着说。“你又不来邀请人家,我只有跟他们跳啊。”

焉识的心蹦跶蹦跶的,有点无耻地快乐着。她说重庆北方话非常好听。声音也好。他想,世上就有让男人变成色鬼的女人,不幸的是韩念痕就是一个。更不幸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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