庆春看到,欧阳天首先举起了双手,接着建军也举起了手。但这时她听见了枪声,像小孩子玩儿的那种麻雷子,那种在北京禁放烟花炮竹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的麻雷子,响得那么震耳,那么突然。连续的几声之后,她才看清欧阳兰兰手上还平端着一支枪,而肖童已经瘫在了天桥的楼梯上。庆春嘶声大喊,同时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离开了自己的躯壳。她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,她只是下意识地竭尽全力想挽留住那个东西。

这时便衣们的枪声也响了,欧阳兰兰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坐着,已被击毙。欧阳天和建军拔出枪向天桥上挣扎逃去。便衣警察们从上至下两个方向奋勇地追击拦截,喊声和枪声响成一片。欧庆春则反向地冲下去,她冲下去抱起了躺在台阶上的肖童,她哭喊着肖童肖童!肖童的面容一片宁静。他胸口上全是血,嘴巴动动,已经说不出话来。他把插在胸前衣服里的手拿出来,惨白的手上像花开一样点染着血的红色。那手上拿着厚厚的一卷钱,一卷簇新的美元,递到庆春的怀里。他的嘴拼命翕动着,想要说什么,但听不见声音。从他的表情和动作的配合上,庆春听懂他是在说这钱,他在说这钱是给她的,让她收好,收好。然后,他就不动了。市局的同志围上来,七嘴八舌地问着,七手八脚地抬起他来。战斗显然已经结束了。她看见他们抬着肖童磕绊着飞快地向外跑去,有人打着手持电话呼喊着急救车。人们把她抛在身后,她孤独地伫立在天桥的楼梯上,手里拿着那一万美元。她知道她的肖童已经死了。

几乎是必然地,她梦见了金山岭。

金山岭还停留在落叶的深秋。满山的荒林萋草,风凛烈而萧瑟,吹散了稀薄的凉雾,也吹干了清晨的那一点点湿润,于是深秋的司马台就比任何时候更透出一份老到与成熟。但是当太阳冉冉升起,寒秋的凄凉和苍茫便仓皇地退避三舍。初升的太阳是多么让人振奋啊!一草一木都点染出欣欣向荣的昌盛,这使她用充满希望的心情毫不费力地向上攀登。斑驳的长城在山岭中沉着地出没,阳光给它带来明亮与色彩,也带来阴影。阴影更加凸现了长城的险峻和雄劲,也让你看到那些悲壮的残缺和消损。这残缺和消损不仅暗示了生命的规律,同时也展览了死亡的美丽。

她不觉得一点冷,一口气爬到了顶峰。从这里她再次看到了千古天险古北口,看到了嶂气空蒙的雾灵山,看到了碧水晴天的密云水库和若隐若现的北京城。她想欢呼,想笑,却发现自己有点孤独。

她没有看见肖童。

她惊醒的时候才想起肖童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躺着呢,身上盖着白布,和她一样的孤独。她早上赶去的时候,短暂的抢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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